【桃浦街24号 13h/24h】七年之痒



·万字完结/现背/生贺联文

·BGM:我是你的


上一棒: @鹿岛奈奈子y 



 

下一棒: @冬轻 





 

我为你披上翅膀,愿你翱翔。






 

 
0. 

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,就像幼年长骨头的时候浑身都疼。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 LUCY《超体》 
 



 

 
1. 


陈立农以为那个电话他等不到了。 


北京下了好大的雨。乌云携着一网厚重的雨水从视线尽头一路挪移过来,噼里啪啦地敲在机场大厅的大面玻璃窗上,连雨痕都来不及留。 


雨天飞机不能起飞,他盯着窗外看了很久,广播里放着飞机延误,起飞时间暂定的通知,他慢慢将腰弯下,头埋在膝盖上,把自己蜷缩起来。 


“太累了?要不要去休息室睡一下?” 


经纪人看他摇头,有点不赞同地拧眉,思索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:“突然回台北干什么?” 


陈立农声音闷闷:“小朋友生气了,要回去哄。” 


经纪人不太确定是不是听出了自家成熟艺人语气里的委屈,又觉得陈立农太累,只当自己是听错。 


陈立农最近在拍戏,昨天杀青后又匆忙赶回北京为品牌活动站台,凌晨才出现在机场,中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。 

一定是太累了,经纪人自己也累,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的累。于是他扯了扯外套,拉下墨镜准备补个觉。 
 
 


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打电话。 

应该是陈立农,经纪人从半阖双眼里看到那个身影,正背对着他小声说话:“你在哪儿?这么吵……酒吧?怎么一个人去?” 

中间又是一段不算长的沉默。 

然后又听他说:“小朋友不能到处乱跑,也不能随便喝酒。” 

一副温柔又无奈的语气。 

“我去接你。”他说,“你别生气了。” 
 
 


 

经纪人算是完全醒过来了。弄清楚回台北的真相,没等他张口开骂,陈立农已经站在了他面前,长手长脚从他身边擦过。 

经纪人一懵:“你干嘛?” 

“回台北啊?雨停了。” 

陈立农扔下这句话就走,拖着行李箱迈着步子很快就走了很远,最后还小步跑了起来。 

经纪人啐了几声,拖着剩下的行李跟了上去。 

“谈恋爱太辛苦了。”经纪人酸溜溜,“真的。” 

陈立农故作善解人意:“是啊是啊,一个人也挺好的,就是我比较感性哦,要有个人在家里等我才会开心这样子。” 

经纪人瞪了他一眼,用系安全带来阻止自己想要挥到小孩背上的手,颇为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:“所以……不觉得辛苦?” 

“还好,这么多年都过来了。” 


“能有几年?” 


“不算零零碎碎的时间,真正在一起的话……”陈立农沉吟半晌给了答案,“七年了吧。” 
 
 





02. 


七年是一段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的时间。 

校门口的老树叶子黄了又绿,白墙脏了又刷,叛逆张扬的少年长成了谦虚有礼的模样,也都只需要七年而已。 

而陈立农关于你的回忆,开始于比七年更早的时间。他还在穿校服,女孩子们把头发剪到校规限制的边缘,男生背肥大的斜挎包,装刚出的热血漫画和崭新的课本,还有校门口阿嬷的油饼。 

那天陈立农第一次逃教导主任的课,他从学校后门的围墙翻进去,绕到了艺术楼里,随便打开了一扇练习室的门。 

他昨天熬夜,现在还有些打不起精神,眼皮拼命拉着眼睑,困得要死。练习室的角落放着一架钢琴,他划拉来椅子摆在钢琴后,头埋在桌上补觉。 

唤醒他的是一段琴声。 

 
他在梦里听不真切,只觉得脑袋里一根弦被挑动,像被温水泡软了四肢,又扯着他脱离梦魇,要他醒过来。他睁开眼,面前的钢琴正巧停在了最后一个音符上。 

他从钢琴后探出半个头,两只眼睛看向弹琴的人。入目的只有一头柔顺的黑发,整齐别在耳后,露出一对小巧可爱的耳朵。黑短裙白衬衫,为了方便弹琴把袖口挽了起来,裸露在外的手腕雪白,有点像陈立农喜欢的牛奶颜色。 

就是太瘦了,骨头突得有点吓人,不过手真好看,因为敲击琴键而交错的手指像精灵一样。陈立农想。 

他从悲怆奏鸣曲一直听到了少女的祈祷,三十五分钟。等琴声结束他才意识到手麻了,刚抬起来整条手臂就剧烈地抽搐起来,仿佛摸到电线一样。但是琴盖扣上的声音让他更害怕,他想都没想就开口问道: 


“你明天会来弹琴吗?” 

或许是手臂抽搐让他的表情过于狰狞吓到人,陈立农希冀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答案。 

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。 

你被吓掉线的脑回路这才开始慢慢连接,手指在身后纠结地扣在了一起:“抱歉……我不知道这个房间有人用,其他的教室都……” 

都上锁和有人占用说得小声到听不见,陈立农转头和门口张望的几个人对视,对方吓了一跳,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远离了这里。你顺着他看的方向转了转脑袋,被他伸出手推了回来。 

“那你明天来这里弹琴。”男生露出了好看的笑容,眼睛里晃开一抹亮色波纹,“就用这个房间。” 
 



艺术楼的琴房其实不存在被谁占用或者锁门的情况,陈立农再清楚不过。所以当他在那间教室的门牌上写自己的名字时,被好友奇怪地问了一句。 

“助人为乐可以不啦?” 


“高二学长,N中校霸陈立农?”好友一惊一乍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吃惊,“助人为乐?什么新的捉弄人方式吗?” 


“关你森么四啦,你很闲哦。” 

陈立农看了一眼表,时针停在合适的位置,分针正朝着他期盼的方向缓缓移动。他锤了一下好友的肩,把人赶离了这里。 

你拿着琴谱从楼梯口拐出来的时候,只看到了陈立农靠在琴房门上,低着头转手里的黑色马克笔。 

你加快步子跑过去,带了一点喘气停在他面前,脸蛋红扑扑地抬起来。陈立农微微低头就能闻到你身上洗发水的味道,橘子味的清香,还有呼出的温热气息,随着风洒在他身上,甜甜蜜蜜的。 

他伸出手按在你头顶,轻柔地将调皮立起来的几根按下去,就像按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,让他们重新变得妥帖平静。 

 
“很乱吗?” 

你因为担心而露出的小表情也可爱,陈立农的目光沾了三分春色,变得越发绵软起来。 

 
“还好哦。” 


 

 
你松了一口气,从他侧边探出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琴房,手撑在门沿上问他:“你是不是又等了很久?其实不需要专门来占位置的,没有也可……” 

“酬劳费。” 


“什么?” 

“酬劳费啦,实在过意不去的话给我酬劳不就好了。”陈立农伸出食指摆在你面前,“不过……我的酬劳可能有一点点贵。” 

你吞了吞口水:“多贵?” 

他垂下来的手擦过了琴谱,勾住了你握在另一只手里的草莓牛奶:“标价一瓶草莓牛奶这么贵。” 
 
 





 

 
 
03. 


 

陈立农推开铁门的时候发出了很响的声音,原本是想用踹,但是怕吓到他的小朋友,最后还是老实推开了门。 

浑身都疼,他握着随手捡到的铁棍,攥紧的手能感觉到铁锈黏到了手心里。 

你努力撑开手指蒙住眼睛,眼泪含在眼眶里不能落,背后和手上的淤青深深烙进了肌肤纹理,疼得你牙齿打颤,只好咬紧了嘴唇不发出声音。 

陈立农远远叫了你一声,看你缩成小小一团,下意识抖了一下,然后对着他的方向微微松开了手,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来。 

像是被人一拳打在眼睛上,他眼眶立刻就红了。感觉是在胸口挖了一个口子,被人灌了几十斤盐水,泡得心脏又皱又疼,痛得他整个脑袋全是轰鸣声。 


他小跑几步跪在你面前,把黏在你脸上的乱发全部拨开,额头贴在你的脸上。 

“没事了。”他说,“没事了。” 

“陈立农……” 

 
“你好烦……你过来,打架,受处分……”你贴着他耳边说话,吸溜着鼻涕,话音断断续续地带了粘稠的哭腔,“你干嘛过来啊……” 

“因为你在这里。” 

他检查了一遍,在看到你雪白手腕上一圈圈青紫淤痕后皱紧了眉,背过身蹲下来:“上来,我们回去了。” 

你趴到他背上,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他倒吸冷气,隐约闻到血腥味后你急了,挣扎着要下来。陈立农不许,他托着你的手死死钳住了你的一举一动,让你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他背上。

 
“你有伤……!” 

“男人本来就是要保护女孩子的好不好,安静一点啦。”陈立农顿了顿又说,“算了,你还是跟我说话吧,有点无聊喔。” 

怎么可能无聊啊……你搂着他的脖颈,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,眼泪争先恐后地滚出来,像骤然泛滥的雨水打湿了他一半的衣料。 

 
你们踏着月色从废弃的厂房走出来,往大路上走。路灯一盏接一盏落在陈立农的头顶,把他的黑发染上了一圈暗黄的毛绒绒的光环,他踩着自己的影子,背着你,一步步走在夜色里。 


你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,巨龙抢走了公主,忠心又勇敢的骑士拿着御赐的宝剑出现在山洞里同巨龙搏斗,历经九死一生救回公主,回到自己的国度。而故事的结尾,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。骑士被授予了勇士徽章,成为了帝国勇敢的象征。 


你读到结尾的时候号啕大哭,因为公主和骑士没有在一起而难受到再也不愿意读这个故事的地步。你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的,如果有人身披盔甲踏着荆棘奔向你时,怎么可能不会心动呢? 

就像此刻你趴在陈立农背上,月色在他侧脸勾勒出深邃俊秀的弧度,两排并列的路灯投下昏暗不定的光幕,在他两侧汇成星星一样的灯火。而他一步步走在夜色的鼓点里,沉重却有力地敲响了你的心弦。 

爱情像是跳动的火花,在你的世界里蹿出一簇火苗,顷刻间星火燎原,寸草不生。 
 
 
 




04. 


“她们为什么要打你。” 

陈立农握住了你还在发抖的手腕,指节在你皮肤上蹭了蹭,轻声拿问话来扯开你的注意力。 

你用沾了酒精的棉棒按在他的伤口周围,蹭到裂开的血肉时他轻轻嘶了一声,你吓得头皮发麻,完全没注意到他话里根本没有疑问的意思。 

 
“……因为我没有听到她们说话。” 


 


欺凌是你生命中最常见的事情,青春期的少年刚刚触碰到世界的边角,却提前学会了用恶意去抵触同“一般”不同的特殊事物。 

 
王怡叫你的时候声音从左边传来,化作一条波纹触到你的耳膜,却没能让大脑接受到听见的讯息。 

 
喂,叫你呢,没听见呀。 

 
王怡拽住了你的头发,面孔在你看见的视角里扭曲无比,另一面却依旧光鲜亮丽。 

 
新生怎么能这么嚣张?大家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。 

 
她说这话时笑得灿若桃李,顾盼间却是桀骜,晶莹的指甲戳到你额头上,尖锐到唤起疼痛的记忆。 

 
你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,他看起来睡得很熟,只是手指紧紧攥着膝盖松软的裤料,很别扭。 



 
“我小时候没来得及看医生啦……医生也没法保证不出问题是不是?”你说,“很紧张的时候,左边耳朵就会听不见。” 


陈立农伸手按在你的眼角,指腹沾上一点水渍,在你有些错愕的目光里被他抹去。他沉默又坚持,却始终没有说别哭这两个字。 

“小哭包。”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,脸侧的肌肤陷下去几道,皱成了温柔的沟壑,“你哭吧,我不笑你哦。” 

在我面前不需要坚强这几个字太过沉重,陈立农将它们按在唇间,凑过来帮你擦越涌越多的泪。你像是囚笼里的小兽发出压抑的呜咽,他的手指无数次抚过你的眼睛,最后张开怀抱,将你整个人圈了起来。 

“好啦,好啦。” 
 
 


 

 
第二天你顶着一双红肿眼睛回教室,也许是你刚好赶上上课铃的最后一声,没有人向往常一样一窝蜂围上来扯你的头发和书包。 

你松了口气回到座位,却发现原本的同桌换成了陌生的人。 

或许是你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疑惑,新同桌转过头对着窗户的方向努下巴。你顺着看过去,原本的同桌靠着窗,桌上和地上是还没整理好的课本,接收到你的目光,用他斜过来的眼角对上你,显得很冷漠。 

“为什么要给我换同桌?” 

你劈手夺过陈立农手里的草莓牛奶,直接扣在他的桌上,着实发了一通火。 

 
陈立农瞪大了眼睛,原本想要推脱的话到了嘴边,看着你发火的样子又说不出口。你很少会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,怕犯错怕惹人讨厌,总是把自己缩成过分圆滑和温顺的样子,此刻却像是被踩尾巴的猫,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。 

 
“你同桌不招人喜欢。”陈立农意识到自己语气里难以掩盖的酸,话却收不回来了,“你犯得着为这事发火吗?” 

 
他毫不在意的语气让你脑袋一阵晕眩,耳边尽是嗡鸣声:“犯得着?我同学被欺负了我不可以发火吗?” 

 
陈立农像瞬间被戳到痛处,眉不自觉皱了起来:“欺负?” 

 
“好啊,我欺负他。”他说话声音沉了几分,带着冷气撞上你,“欺负他没有帮助被欺凌的同桌,欺负他没有保护维护他的小青梅,欺负他心安理得接收你的关心。” 

 
“不好意思,我这么坏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 

 
他语气里全是失望,僵硬又锐利,看着你的眼神不再软成星海,像是蒙上了风暴的浪潮,黑压压地击碎了你的心脏。 

 
“回去吧,上课了。” 
 



 

 
 
你忘了门是怎么被你关上的,你又是怎么从教学楼走到了艺术楼的琴房里。你木讷地看着门牌角落的名字,手指咻然攥紧了衣角,上下齿死死扣住,呜咽了一声。 

 
王怡说:“你为什么和陈立农走那么近?” 

 
你是怎么回答的? 

 
“我……我们只是刚好碰见而已。我们不认识。” 

 
“呵,也对。”她对此丝毫不怀疑,低着头用眉笔勾勒她一双远山眉的边角,“毕竟还有你那小竹马呢,上次还帮你说话来着,真叫人心烦。” 

 
“你们关系那么好,如果他被牵连了,你会帮他的吧?” 

 
她当着你的面讨论如何整蛊你的事,刚刚提起关于陈立农的话题像一块石头,敲起一块涟漪后很快归于平静。所以当王怡真的报复到所谓小竹马身上时,你拍案而起的勇气里,一半来自于隐藏爱意的强烈愿望。 

 
陈立农是匹孤勇的狼,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闯进你的世界,展现出他独具一格的温柔来。你是被孤狼蛊惑的小红帽,天真又小心翼翼,傻乎乎地因为他的好而雀跃,又痛恨于自己的弱小和格格不入,不敢往前。 

 
或许他是伊甸园的苹果,不摘下就不会失去天堂,光是挂在四季常青的树上也耀眼夺目。而关于被误会喜欢竹马这件事,能够隐藏那些匿于树枝末节的爱意,也变得无所谓了。至少你是这么想的。 

 
你敲下琴键,硕大的眼泪颗颗砸在白键和黑键上,跳着一支绝望悲怆的舞曲。 


 

 
你想,你喜欢陈立农,谁都不要知道。 
 
 
 





 

05. 


陈立农再次翘了教导主任的课,因为有人告诉他你一直没有回教室。他跑到办公室帮你请假,又急匆匆地绕着花园的小路,停在那间琴房前。 

在哭。陈立农搭在门把的手紧了紧,失了推开门的力气。 

木门隔绝了声音,他只能看到你满脸泪水,大颗大颗的眼泪还顺着脸颊往下淌,双眼通红,嘴唇被用力咬成了苍白的颜色。他无端就觉得累和心疼。 

于是他落荒而逃,肌肉带动着双腿,用力地扯动着每一根神经。琴声离他越来越远了,但刚刚目睹的眼泪浇醒了他脑中很早就种下的种子,此刻不可抑制地生根发芽,盘踞在他脑海的每个角落。 

从我教室跑出来这么久了,一直在这里吗?一直在哭会不会对身体不好?还是刚刚又被人欺负了? 

每一步踩在地面上都冒出一个新问题,搅得他越发心烦意乱。 


 

 
“该死。” 


 

 
他骂了一声,又背身向来路跑去,头发被风掀起了很高的弧度。他跑得太快,气喘吁吁,胸腔全是泛着血沫的呼吸,让他皱眉都难受。 

你抽抽噎噎又哭了一会儿,模糊听到咔哒一声轻响,你尚未来得及吸溜鼻涕,就被一股力道拉着撞上一堵软墙壁,粘稠液体全糊在来人的衣服上。 

琴声被打断后周围变得安静起来,你听到一阵强有力的心跳声从陈立农的胸膛里传来,耳朵突然变得又红又热。 

陈立农拉着你抱了一会儿,奇迹般感受到刚才暴躁的心绪慢慢舒缓起来,像是一条凶恶的江水汇入平静海洋。 

 
“对不起,我之前不该凶你。” 
 
 



 

 
陈立农自认为不是情绪容易激动的人,偏偏遇见你就变得偏执。他想还好你的小竹马找他的时候你不在,不然看见他凶狠的表情,不知道会不会吓到。 

原本他没想让你们换同桌,只是那人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。 

 
“你不要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,能有我了解吗? 

“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?她喜欢牛奶,但是不喜欢低脂的,喜欢放很多糖的那种。喜欢吐司面包,一定要白吐司,从面包机刚刚跳出来还……” 


“那又怎么样。” 

 
“那又怎么样?” 


“那又怎么样。”陈立农拿侧脸看他,非常不耐烦,“至少从你在她受伤害没有走出来的那一刻,你就输了。” 


搞什么啊,一副好像就你和她最好的样子。陈立农坐在位置上皱眉,心里从不爽到难受,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了肌肤,没有痛到极致,但又无法忽视。 


于是他黑着脸穿过高一的走廊,一脚踢开了你们教室的门。 
 
 
 



 

 
此刻抱着你的大型犬心情才稍微放晴,下巴抵在你头顶,很幼稚地来回摩挲了几次。很痒。 


“我以后不凶你了噢,会很乖。” 


“也不会不跟你说就去随便做森么的。” 


“我也会记得你喜欢喝甜牛奶,吃刚烤出来的白吐司。你不要生气了啦,不要哭了哦。” 


总要有人打破他的惯例,陈立农想,这种感觉不坏。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,会更好。 
 
 








 
06. 


十月过后天气才缓缓转凉,树叶染黄了半边天,树干刷了白漆,部分滴落在一旁的矮树丛里,穿过光秃秃的枝干埋进土壤。 

空气里都是清爽又带着凉意的味道。 

陈立农跑到你教室后门,把你双手都拉起来平摊,整整齐齐地放上甜牛奶和热吐司。见你又要走,他拉住你垂在身后的帽子,把穿在自己身上的风衣解开,披到你肩上。 

“欸,还蛮好看。”他揉了揉你的头,隔开了你要脱下风衣的手,“下午出太阳再还我,我在老地方等你。” 

你撇嘴,拽住了风衣的外沿,老实地把自己裹起来。等他要走的时候,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。 

“嗯?” 

他回过身,双眸神采奕奕,仿佛早就在期待你拉回他一样。你晃了晃脑袋甩开这个念头,把早就买好的草莓牛奶递过去。 

 
“啊,这个。” 

陈立农说的很慢,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,却不得不在上课铃响时离开。他仗着身高优势按住你的头,眯着眼睛笑起来。 

 
“走啦。” 
 
 




 

 
全班都知道了你和陈立农关系好,王怡也知道,她和老师请了一周的假,再回来的时候没有再找过你麻烦。虽然路过的时候还是拿她那双眼睛瞪你就是了。 

你没在意,下课后就往琴房跑,恨不得长一对翅膀,咻咻就能落在琴房门口。 


陈立农早早就等在那里,手里还拿着开封的草莓牛奶,学着你的样子弹星星奏鸣曲。断断续续弹了半面琴谱,他双手一摊撑在椅子上,头向后仰过去,拉长了音调撒娇:“啊——好难——” 


“要教你吗?我三天就能教会。” 


说到钢琴你就是这样,眼里淌着光,整张脸因为自信变得更加动人,连睫毛扇动的弧度都很迷人。陈立农爱你这样的张扬,他嘴唇上下碰撞了几次,舌尖不安分地缩起来,几乎忍不住要亲在你脸上。 


“不用了,最近我们有更重要的事。” 


他故作镇定,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你明媚的眉眼上移开,抖出一张单子来。 

要不要一起参加圣诞晚会?陈立农指着报名表说。他在姓名那一栏把自己的名字写的很小,留了大片令人浮想联翩的空白出来。 

你的视线移到表演项目那一栏,唱歌两个字端端正正,后面跟着一串涂抹过的痕迹,钢琴二字隐隐约约。 

记忆像一本书,呼啦啦地翻回了不久前的一天。你坐在陈立农的位置上等他交完作业回来,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后,你们总是一起回家。无意间你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本子,小小一个,正面摊开,露出一行用力写下的墨水字。 

“我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艺人。” 


你轻声念出来,语气随着用力的字迹深入到血液,莞尔落在心上。你又默念了一遍,在陈立农微微下垂的黑发出现在视线里之前,把这个有些疯狂的梦想和陈立农三个字一起,妥帖地藏在了心里。 

此刻他坐在你面前,头微微上扬,露出尖刻的下鄂线,眼里掬了一盈颤抖的光。你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,学着他每次揉你头时轻柔的力度,捏了捏他的手心。 


“去呀。” 
 
 









07. 

陈立农有点回忆不清后面发生的事,他将头靠在机窗玻璃上,耳边是即将抵达目的地的通知,在广播里用中文和英文翻来覆去的说。 
 

他又突然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,礼服飞扬的裙摆,钢琴温柔缱绻的歌唱,灯光洒在舞台上的盛况和人群鼓掌声欢呼声交织,美好得不像话。 

他想起自己胸膛里强烈的心跳声,站在舞台上血液都是沸腾的,就像煮开的海底捞突然扔进去一块鱼丸,噼里啪啦地溅出一个接一个的泡沫,爆炸出辛辣的香气。 

“我有点……不知道说什么……” 

他听见很多年前的自己,穿着黑色波点小西装,和你一起站在海边的沙滩上。少年陈立农握着你的手腕,一副被刺激到呆住的样子,真的很蠢。 

但是你多温柔,他记得你拿手去牵他,手掌又小又软,带着不同于冬日寒冷的温度,无端就让他觉得温暖。 

陈立农突兀地把你的手塞进他的礼服,隔着一层薄毛衣贴住他的心脏。手掌下是皮肤的温度,再深一层是温热的血液,血液包裹着陈立农的心跳,一下一下撞击着你的掌心。 

是亲下去了吗?还是只是拥抱?我告白了吗? 


 

 
陈立农在心里问自己,他今天坐了两次飞机,又回忆了一大段过去,只觉得头脑酸胀,居然想不起那晚的后续。 

经纪人在一旁兴奋地催问道:“然后呢?然后呢?” 

 
陈立农似笑非笑:“哥这么感兴趣吼?不是之前还说一个人挺好吗?” 

 
“……” 

 
“也不是我不想讲啦,我有一点忘了……” 

 
陈立农挠脑袋,收获经纪人一个目瞪口呆的“what!?这你也能忘??”的震惊表情。 

 
“没办法,今天头有点痛,记性就不是很好这……啊!” 

 
“什么啊,突然又这样大叫?” 

 
“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而已。” 
 
 
 





 

 
陈立农记得自己是说了什么的。 

他握着你的手,无意识地将汗渍蹭到你的手心,弄得两个人的手都变得很滑腻。他看着你发呆,眼帘低垂,像你们之前一起看的流氓兔里的那只总是睡不醒的兔子。 

 
“你怎么啦?” 

 
“你现在紧张吗?” 

 
你顿了一下:“不紧张,怎么了?” 

陈立农俯下身,腰部微用力,让他的嘴唇停在了你耳边,近一点就要亲上的距离。 


“我喜欢你。” 


 

 
你有一点他将要做的举动的预感,左耳还是因为过分温热的气息瑟缩了一下,这一次却没有让那道声线躲过,他低低沉沉的告白顺利地落在你耳中。

 
陈立农在某个平常的下午不经意问道:“那你左耳是一直都没有听到过声音吗?” 

 
那次的答案是没有。 


 

 
今晚过后,答案可能要做一点小小的调整。陈立农没有收到明确的拒绝,低头是你躲闪和羞涩的眼神,他抱着你,仿佛拥抱了整个宇宙。 
 
 
 


 
你看,我喜欢你,只有你知道。 
 
 
 
 





 
08. 

 
“喂,彦俊哥?嗯,我到了,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……”陈立农说,“她没闹你吧?……哈哈我当然不会帮你啊……” 

 
“什么忘恩负义你不要乱讲……知道了,我会快点到的。” 

 
陈立农拖着行李箱用台语讲电话,经纪人是北方的,听得一知半解,最后只好当自己空气,尽职尽责地跟在他后面。 

 
“去哪里?” 

 
经纪人拉着驾驶室的门,陈立农怔了一下才指了指方向盘:“我来开,路不好认。” 

 
他们互相交换了位置,经纪人坐在副驾驶座系安全带,陈立农熟练地把后视镜和座位调整好,发动了汽车。一时之间,空旷车内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。 

 
“我开车还是她教的。” 

 
陈立农的声音打破了平静,经纪人转头看他,觉得他好像有一瞬间不是刚刚那么开心。 
 
 
 



 

 
那个时候忙着赶通告,要很久才能回去一次,真忙起来的时候,电话短信也不回。然后有一次拍戏结束,我们约在一起吃海底捞。 

 
陈立农笑了笑,我们两个人很厉害哦,可以吃掉一个四人套餐这样子。 

 
经纪人说:“你一个人饭量也不小。” 

 
“……”陈立农瞥了他一眼,决定当作没听见,继续接过了刚刚的话茬,“她让我在公交站牌后面藏好一点,等她。” 

 
那个冬天是很冷的,陈立农猫在公交站牌后,拢起袖子往里哈了一口气,原地跺了跺脚,心里却在想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穿够衣服。 

 
他没有想多久,一辆白色越野就停在了他面前,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,对着他的车窗才缓缓摇下来,露出你明眸皓齿的笑容:“上车。” 

 
车里开了很足的暖气,他脱掉身上的棉衣,看了你一眼。车里放着Shawn Mendes的《In My Blood》,缓缓进入的前调和骤起的鼓声驱散着他盘旋的困意。 

 
唱到“Looking through my phone again feeling anxious”,陈立农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?” 

 
问完后他有些后悔,盯着你藏在发丝后的耳垂发呆,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。他很久没回家了,都没发现你的短发慢慢变成了长发,盖过了他记忆中温顺的侧脸。 

 
没多久你轻描淡写地说:“几周前吧。” 

 
陈立农点了点头,继续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,目不转睛。 

 
一周后,他跑去驾校报了名。 
 
 
 



 

 
“其实我也应该像彦俊哥一样,搞搞幕后,开个小酒吧这样。”陈立农说,“有时候结束舞台觉得很有成就感,但是每次回去看到不太一样的她的时候,欸,就会质疑自己。” 

 
每次见面搞得像相亲一样。陈立农想。 

 
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一个人做饭了,还做得那么好吃。橱柜里一半放着整齐的碗筷,一半放着胡乱堆起来的碗筷。他提着芒果回家削好,你说我之前不能吃芒果啊,过敏的,你忘了吗。 

 
时光消磨着当初动心的爱意,无边的等待就像堤坝里缓缓聚起来的洪水,就算上涨得缓慢,总是有决堤的那一天。 

 
陈立农缩在被子里将你揽进怀里,用完全占有的姿势,肌肤贴着肌肤,呼吸缠着呼吸。如此他才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你一瞬间的瑟缩,就像是堤坝破了一道口子,嘀嗒向外漏着水。 
 
 
 




 

 
“你想过退隐吗?” 

 
他们开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,轮胎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有点打滑,摇晃不定。 

“你们好像吵了很多次。” 

“没有很多次。” 

陈立农反驳的语气小声有力,紧紧盯着前方狭窄的通道,却没回答要不要退隐的事。 

一边是梦想,一边是爱情,怎么选? 

即便是这么多年后,成年的陈立农还是给不出他满意的答案。 

他记得舞台上激昂澎湃的自己,血液沸腾的冲动让人上瘾。他记得亲吻你时颤抖的嘴唇,舌尖缠着舌尖,嘴里都是甜蜜的味道。 

贪婪或许是他的本性,握在手里的不想失去,即便是冲得头破血流也要像孤狼护食一样牢牢攥在手心。 




“没有,我没有想过。” 

陈立农轻声说道。 

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酒吧门口悬挂的招牌,霓虹灯管断断续续地跳动,好在干净。小黑板放在灯下,颇有隐于夜色的意味。经纪人解开安全带,看他:“不过你这样很辛苦吧。” 

他话里的不赞同隐于担忧之下,陈立农却聪明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。 

“没办法,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。骨头伸展的时候全身都痛。”他说,“但是在那之后,你会收获一个更好的自己。” 
 
 
 







09. 


陈立农走进店里时不小心撞到过道的花瓶,声响不大,但是今夜酒吧人少,还是惹得驻唱歌手停了一会儿。 


陈立农对着歌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对方摇了摇头,一头小卷毛在昏暗灯光下晃了晃。他又接着刚才断掉的地方,继续唱很多年都没写完的冬日情歌。 

“陈立农吼,东西很贵的。” 

 
林彦俊站在吧台擦拭酒杯,食指和拇指捏着酒杯边缘,另一只手左右挪移几次,杯壁就变得光洁如新。他低着头叫陈立农,嘴边的酒窝自然地钻了出来。 

 
“什么啦,没有撞碎哦。” 

 
陈立农扶好了花瓶走到吧台,先是看到缩成一团趴着睡觉的你,顺手扒下披在你身上的外套,换成了自己的。他整理衣领的时候手指碰到你的下鄂,留恋地蹭了蹭。 

 
“哟呵,胆肥了啊现在。” 

 
林彦俊抖了抖被甩在吧台上的外套,随手挂在了身后的壁柜上,转身调了一杯干马丁尼放在他面前:“这次闹挺大的吼?” 

 
“还好吧,习惯了。” 

 
“又因为你很久没回家?” 

 
陈立农苦笑:“不是,是因为我最近总回家。” 

 
林彦俊愣了一会儿,眉敛起来,又成了陈立农记忆里熟悉的冷面样子。过了一会儿,林彦俊缓和了脸色,叹气:“你这样结束工作就立马飞很远回家,是谁都会担心。” 

 
“何况是她。” 

 
“其实我以为她会开心一点。” 

 
“开心和担心是可以同时存在的。” 

 
“我知道。” 

 
陈立农说:“我好像一直在做很错的事情,可是见到她又觉得是对的。但她认为是错的。” 

 
林彦俊说:“让你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她都认为是错的。” 

 
陈立农说:“可我觉得我能把工作和见她安排得很好,即便中间时间很短。” 

 
林彦俊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一眼仍旧在唱同一首歌的歌手,突然笑起来:“那你应该告诉她。” 

 
“你擅自做这样的决定,她什么都不知道,还没有理由生气?” 


 

 
陈立农无言。他习惯于去保护你,从少年时代到如今,你就像毛色光滑天真烂漫的金丝雀,一直生活在他缔造的舒适圈里。他在娱乐圈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,还是每天都在害怕你受伤。 

 
他拢起你的羽翼,将你藏在身后,以为这就是周全安稳。 

 
直到几天前你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冲他吼,声音里尽是刀刃的寒意:“陈立农,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去工作很多天不回家而生气!” 

 
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!” 

 
为什么不相信呢,他的金丝雀也成长为羽翼丰满的鸟儿,可以站在他的身旁,陪他抵挡狂风骤雨了。 
 
 
 



 
你在梦里感到眼睛很重,带着粘稠的湿意,朦胧间意识到有人在亲吻你的眼皮,温温柔柔又很熟悉。 

 
你伸手抵到一堵软墙壁,干脆用力推了一把,耳边听到一声轻笑:“醒了?” 

 
你刚睡醒,脑袋还有些混沌,却在面对陈立农时下意识用了撒娇的软糯调子:“干嘛……” 

 
陈立农笑着没有接话,手还是停留在你的腰间,像抱小孩一样把你圈在怀里。 

 
迷糊的意识逐渐回笼,你想要维持生气的状态瞪他一眼,却在此时此刻有些不合适起来。索性就放下小别扭,伸手按在他眼下的浓黑上,心疼直接挂在脸上。 

 
“你是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啊。” 

“看到你就精神百倍了。” 

 
“你少贫!”你笑着打他,“既然回来了,赶紧回去睡觉啦。” 


 

 
没有责怪的意思,仅仅是担心而已。即便是很多年很多年后,对于彼此相爱这件事,陈立农总是有足够的自信。虽然偶尔会因为分别而闹别扭而已,不过是两人世界的调和剂罢了,他也没有贪婪到以为一切都是一帆风顺。 

此刻他背过身蹲在你面前,像很多年前仓库里那个少年一样,对你说: 




“上来,我们回去了。” 
 
 
 







 
10. 

你们没有和林彦俊告别,他缩到驻唱歌手的旁边,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陈立农背着你,直接走出了酒吧。 

 
昏暗的招牌照在你们头顶,斑驳的光影落在你眼里,一瞬间让你想起星光,月亮和灯火,都是非常美好又温柔的事物。 

 
陈立农曾经也这样背着你回家,他刚要去参加偶像练习生的前夜,老老实实来找你道别。 

 
你搂着他的脖子,贴着他耳朵问他:“你以后成为大明星之后我们会不会分开啊?” 

 
“会啊。” 


 

 
你有点失望,又说不出让他离开的话,闷闷地没有再说。陈立农不知道想了什么,很久才又说道:“不过我还会回来啊,工作结束就会回来。” 

 
你反应了好久才想通他在说什么,恼羞成怒咬住他的肩膀,留了一排牙印,脸烧得通红:“谁说了要和你结婚啦!” 

 
“你没说你没说。”他笑着求饶,“反正我是会跟你说的。” 


 

 
“因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,你知道吧。” 
 
 
 




月光洒在陈立农毛绒绒的头发上,隐约还带着淡淡的牛奶甜味。你埋在他脖颈处深吸一口气,不出意外地听见他笑出来的声音。 

 
“农农。” 

 
你叫他的名字,他下意识应了一声,脚步放慢了。走到车边很短的路程,他却故意拖延着要听你把话说完。 

 
他侧着脸要认真听你讲话的样子太美好,你附上唇亲了他一下,说完了后面的话。 



 
“你知道吗,我很早之前,曾经偷看过你的日记。” 
 
 
 
 

 
 
fin.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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